參加美國高考-成長
又要高考了,杭州的一些朋友,在網上向我訴苦,說孩子成了“考奴”,他們成了“孩奴”,日子過得很焦慮。
高考,在中國是件驚天動地的大事。苦讀寒窗十二年,就為高考一搏。
中國學生一上高中,就全身心投入“高考攻堅戰”,沒有周末,沒有節日,沒有娛樂,連睡眠也難保。而學校就是壓力鍋,考試連綿如天山之雪,成績排名如泰山壓頂,競爭殘酷如戰場肉搏。高中生,眼睛黯了,臉色灰了,背脊駝了,笑容沒了。
前年正是兒子添添的高考年,幸運的是,我們的移民通過了,高考前逃到了美國。
添添說他不想當逃兵,他不甘心,苦讀了十二年,要用高考證明自己!我說你還想待在中國高考?我可是一天也不想待,自從你進了學軍,開始拼搏高考的偉大事業,也開始了我一生中最心驚膽戰的日子,再拼下去,我這條老命要一起拼掉了。
到了美國,經過短時間的休息,添添臉色紅潤,精神抖擻,準備參加美國高考,也就是SAT考試。
考試的地點是在社區學院。考前,根據中國家長經驗,我拉著老公菲里普去“踩考點”,他不懂為什么要踩,我說踩過了,就天時地利人和了,做好戰斗準備,考試不慌。神經兮兮地沖到考場,才發現,過來踩的就我們兩個人,也沒什么踩頭,就那么簡單一套間,外間是教導處辦公室,里間是考場,SAT、GED等各類高考,都在這兒進行。時間到了,你走進去就是了。
這才知道,在美國高考,一點氣氛也沒有。
外面沒氣氛,家里更沒氣氛。菲里普從不提這件事,一下班忙著割草修路喂鳥。添添忙著打球逮松鼠追雞。我看不下去,覺得有必要制造點緊張空氣,在他們耳邊像八哥一樣叫:“要高考了!要高考了!”但沒人理我。
第二天就要考試了,菲里普晚上突然想起這件事,便摸索了半天,摸出兩支沒頭沒腦的鉛筆,說讓添添帶去考試,我說:“直尺呢?圓規呢?水筆呢?巧克力呢?”菲里普說要這些嗎?又摸了半天,摸出一只掌上游戲機,說要不把這帶去,考試休息時好玩。
我說都什么時候了,還玩游戲機?你兩個女兒高考時,也這么放松?他翻著藍眼球想了想說,大女兒讀高中時,就考過了SAT,還修了不少大學課程,怎么被大學錄取的我記不起來了。至于小女兒怎么考的試,我不知道,她沒說過。就記得有一天她說,爸爸,我要出去讀大學了。
美國學生考大學,就這么簡單。
我去找添添,做戰前動員,好歹是考大學,總得有個狀態。他正不亦樂乎地追那只叫“風暴”的胖黑貓,我大聲說:“你在干什么呢?!”他說:“沒事做啊,和貓玩。”
學軍精神丟了。看來環境造人,一點不錯。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起床做好早飯,便去叫添添。九點考試,這兄弟還在呼呼大睡。我的氣不打一處來,吼道:“高考了!”他便一下子被我嚇醒了。
到了考點,工作人員說,得考五六個小時,中間不能出教室,但可以喝水、吃東西、撒尿。考試通不過可補考,直到通過才能入學,很嚴格。
這也叫嚴格?
下午三點,我接添添,他的話差點讓我暈倒,他說:“數學拿滿分沒問題。作文馬馬虎虎。閱讀很多題看不懂,能合格不錯了。說不定要參加補考。”
見我一臉沮喪,他安慰我說:“有什么啊,你讓美國人去考中國語文試試,考不好很正常啊。再說,有一半學生是英語沒合格來補考的,你看,美國學生都要補考呢!”
菲里普下班,見我生氣,問發生了什么。我說添添考砸啦,本想爭好名次的,現在能通過就不錯啦。他說,干嗎爭名次啊,這不是中國,是美國啊。通過就行了,通不過再考啊,說罷便和添添打球去了。
菲里普說得沒錯,成績出來,根本不比什么名次,就告訴你個合格線,超合格線一分和考滿分是一樣的,都讓你走進大學。
就這樣,添添輕輕松松參加完美國高考,數學拿了滿分,其他成績馬馬虎虎,開開心心混進了美國大學。
而這場高考,像輕風一樣吹過,在我心里,沒有留下什么痕跡。但有一點,和添添一起經歷了美國高考后,中國家長的很多思維,徹底轉變了。
在中國做了十八年家長,擔了十八年重負,鉆了十八年的牛角尖,不如在美國做一年的家長,豁然開朗,從牛角尖鉆了出來,看到了一片開闊地,突然身輕如燕。意識到,在養育小孩的過程中,所謂追求,所謂競爭,所謂“一切都是為了孩子好”,自以為重要、正當、必要,其實都是一種心靈的扭曲,自己給自己套上的枷鎖。回頭看看,那些被看成比天大的事,其實都是一粒粒灰塵。高考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拉開距離看,這只是我們人生中一件很小的事。成功的結果很重要,都沒有孩子的健康和快樂重要。
對什么是孩子的成功,我覺得,當你不再在意成功這個詞語,盡情享受生活過程時,你已經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