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逝短。生命中最早的三年，都是在外婆的懷里歡度。總有人問：“你覺得外婆好還是奶奶好啊？”那時我總停止翻零食柜的手，嘴里塞滿餅干含含糊糊但毫不猶豫地回答：“外婆好！外婆最好了！”爸爸連忙拍我屁股：“要說兩個一樣好！”“不要！就是外婆好！”哪來的勇氣，我個位數的年齡竟和爸爸頂起嘴來。外婆忙把我拉進里屋說：“要聽爸爸的話呢。”我依舊固執：“就是外婆好嘛！”外婆笑，臉上蕩漾出花來，我至今還記得。

今年暑假，外婆早早地往冰箱、零食柜裝滿了我所謂的“好吃的”。踏進外婆家的大門，第一句話總是：“外婆，有好吃的沒有？”外婆聽得我的語音，聽得我的語氣，忙從廚房出來，雙手在圍裙上抹了抹，在我鼻梁上一勾：“又長高了嘛。快里邊來，曬著了。好吃的多著呢，就等你回來了。”我在外婆院子里辟出的小菜地墻上掰下蝸牛，從大白菜上看到菜蟲，然后驚呼著叫外婆抓出來以方便我“觀察”。我聽外婆家雞鴨混叫，小心地在井口露出一個腦袋的影子。

外婆家的井，水離井口不遠，井繩自然也較短，不像別人家的，井水面好深好深，讓人望而卻步。臨近午餐時，我吵著要吃方便面，美其名曰：“再不吃就過期了，為外婆做貢獻。”外婆強調方便面不健康，不營養，傷身體，卻還是拗不過我。在外婆嘖嘖贊嘆她的一箱冰淇淋這么快就被我消滅了的時光，假期臨末的腳步也一天天逼近。我一再說要回去了，又一再被外婆留下來。

外婆不是那種會表達自己感情的人，但卻能把她的愛滲透得無處不在，無微不至。那種所謂“100％原漿”的紙張，讓筆尖停駐的墨水染黑了大片。外婆卻讓我如此行云流水。不管時光相隔多遠，再問起那個問題時，我仍說：“外婆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