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的后果栗飛的右腳剛邁上樓梯臺階，便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喊住了。此時，上課的鈴聲早已響過，栗飛回頭一看，叫住自己的人原來是齊燕背后偷叫“河馬”的值周老師。“今天怎么又遲到了?”“河馬”老師提高了嗓音，但語調并不是很嚴厲。他是架飛的數學老師，對栗飛特好，而栗飛卻不爭氣，這個星期已連續遲到四天了，前幾天是因為家里的事，而今天卻還有另外的原因。栗飛一聲不吭地站在原地—他口吃，齊燕叫他改，可他就是改不了。“河馬”看了看栗飛布滿血絲的眼，又歪頭瞅瞅他背在屁股后面的那雙手，說:“把手上的東西拿過來給我看看!”架飛不情愿地把手上的東西拿了過來—那是架飛花了一夜時間才做出來的航模飛機，是為加人校航模小組而做的。“河馬”把航模翻來覆去地擺弄又一會兒，說:“不錯!不錯!”但，栗飛心里有數，他知道“河馬”在這方面是外行。

當親飛氣喘吁吁地回到班級時，已上課許久了，全班同學和正在上課的老師用那種見到外星人的眼光將栗飛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架飛感覺那目光如同小蟲子在自己的身上爬，滿是鄙夷和嘲弄二是啊，和他們比起來自己衣著土里土氣，長得枯干瘦小，說話還口吃，不管任何人只要一打開自己的飯盒就知道他是個無產階級·一當大家的目光投射到栗飛手中的航模上時，栗飛突然感到自己像個街頭乞丐，他好像聽到他們在說:“這是什么呀?破爛貨!”任課老師說了句:“回去吧!”栗飛手拿航模，背著一個褪了色的書包穿越同學們復雜的目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走動時書包里的茶杯發出丁丁當當的聲音，又引起一些人的竊笑。親飛對自己說:我一定要加人校航模小組給你們瞧瞧!

下課后，栗飛被班主任叫到了辦公室，老師有些激動地說:“染飛!你怎么天天遲到，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咱們班這個月的流動紅旗都沒了……”片刻，老師又語重心長地說，“告訴老師，為什么天天遲到，為什么，啊?’’栗飛仍一聲不吭地站在那里，他真的不敢回答老師。這些天來，媽媽上早班，他要照顧已臥床五年的爸爸起床、洗漱、吃飯，然后才能匆匆扒上一口飯上學。五年前爸爸酒后暈倒，隨后一場大病便臥床不起，醫生說這病發作只是早晚的事，說不上哪天就會……這樣的情況他怎么能說呢?最后，班主任老師無可奈何地擺擺手，說了句:“你回去吧!”架飛站了一會兒，只好灰溜溜地走了。放學時，班主任來到班級宣布加人校航模小組的名單，沒有栗飛的名字，他落選了。翅膀折斷了第二天下午是體育課，栗飛坐在操場的領操臺上，手里拿著那架自己花了一夜時間做成的航模飛機，他知道這全都是因為自己遲到的緣故。

操場上那兩個選取上的同學被大家簇擁著展示他們的飛機，奕飛覺得他們那兩架飛機難看死了，跟轟炸機一樣。他用腳狠狠地跺了幾下領操臺上的鐵板，鐵板很不服氣地發出一陣“當當”巨響。“飛機挺漂亮，能飛吧?”染飛四下看了看，沒有人呀!聲音這么近，是誰呢?這時又有人說話了，“干嗎一個人坐在這里?”親飛猛轉過頭，原來是齊燕這個死丫頭站在自己背后，她和架飛家是樓上樓下的鄰居。架飛說:“沒—沒有—試過，應該是能飛—的。”齊燕說:“那就飛飛試試吧!”這時，操場上那兩個選上航模小組的同學拿著“轟炸機”也走到架飛身旁，其中一個說，“栗飛，你的飛機飛得遠嗎?看起來蠻好看的，比一下怎么樣?”親飛感覺他們的話里帶著挑釁的意味，架飛心想:哼!比就比，我的飛機又不是沒有翅膀，又不是弱智。親飛說:“好—吧!”說完，架飛便從領操臺上跳了下來，齊燕跟在他后頭，齊燕這人有事總愛湊熱鬧。親飛和那兩個同學站在同一個地方，他把飛機的螺旋槳轉了數十圈，似乎把憤怒全都發泄到了螺旋槳上，飛機的那根皮條幾乎都被弄斷了，架飛認為飛機這樣才會飛得更高，更遠。齊燕在一旁喊口令:“預備……開始。”三架飛機同時射上了天空，染飛全神貫注地盯著自己那架飛機。

突然，染飛的心“咯瞪”一下:他看到自己的飛機在空中轉了個圈兒，隨后便中彈一般從空中猛扎下來。來飛心愛的飛機竟栽進了操場上的一汪積水里。栗飛跑過去時，搶先跑過去的齊燕已把飛機的殘骸撈了出來。齊燕沮喪地將殘骸遞到栗飛面前，說:“你看，皮條斷了……”齊燕沒有再說下去，栗飛看到飛機的一個機翼也折斷了，他的心酸溜溜的想哭。這斷了翼的飛機不正是如今的自己嗎?機翼斷了，染飛那夢想的翅膀似乎一也“嘎”地折斷了。那兩個同學為自己的“轟炸機”獲勝而興高采烈，親飛和齊燕帶著飛機殘骸走到跟前時，他們都瞪大眼晴吃驚地望著栗飛，其中一人走過來關切地問:“怎么了?”架飛氣急敗壞地喊:“眼—瞎—呀!”栗飛一個人氣沖沖地跑走了，他聽到背后有人議論起來，他已懶得去聽。不行!不行!就不行栗飛把飛機殘骸扔到學校一樓樓梯下面的陰暗角落里，他能想象得出自己如果拿著飛機殘骸從一樓走到五樓會是什么效果，那和瘋子拿著一件滿是補丁的破棉襖招搖過市有什么區別?滑稽、可笑、愚蠢!放學后，在回家路上的一個街口，齊燕追上栗飛說:“喂飛機哪去了，你怎么空著手?”栗飛說:“扔—扔—掉了。”齊燕大叫:“你說什么?扔掉了，飛機很漂亮，你還可以修一修嘛!”齊燕扭頭就往學校跑。架飛問她干什么，她說要找回來。栗飛跑過去拉住她說:“你找—不—到的，運垃圾的—車—車已來過—一次了。”自從爸爸病倒后親飛就學會了滿口假話。齊燕氣得直跺腳，說:“我要是你爸，非揍你一頓不可。”齊燕剛說完眼睛一亮，跑到架飛前頭攔住他說:“喂!我怎么從來沒見過你爸呀?你爸長得是什么樣子，也像你一樣口吃嗎?我昨天買了一張許美靜的專輯，哪天去你家一起聽吧!”架飛沖著齊燕大叫:“不行!不行!就不行!”然后，便低著頭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破書包內的茶杯又發出了丁丁當當的聲音。此刻，栗飛腦子里滿是床上爸爸痛苦的面容，還有斷了翼的飛機殘骸。齊燕在后面皺了皺眉，自言自語地說:“奇怪，這次怎么沒口吃，這人真怪。”意外的驚喜這幾天，栗飛爸爸的病有些不對頭，栗飛遲到的次數又多了起來。每當栗飛上樓時，他都會想起樓梯底下的飛機殘骸。

一天，栗飛真的忍不住了，就在放學后人都走光時，來到樓梯底下想拿回飛機，可是那里干干凈凈的什么也沒有，架飛的心情就跟一個母親丟失了孩子一樣悲痛。他猜想:也許是被那個拖地板的老奶奶扔掉了。當架飛腳步沉重地走進家門時，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那架被自己丟棄的飛機殘骸被修理得完好無損，赫然擺在桌子上，旁邊還放著一本關于航模的書。奕飛使勁地揉揉眼睛:怪事!不會是飛機殘骸的鬼魂來找我報仇來了吧?栗飛問媽媽這是怎么回事，媽媽說:“今天是樓下的小燕幫我把新買的土豆抬上來，她說這些東西是你忘在學校里的，這孩子真不錯。她還問了你爸的病呢!”栗飛問媽媽:“她來過咱家了?”媽媽點點頭:“是啊!”栗飛翻了翻那本他曾想買又買不起的航模書，又看了看那架修好的飛機，他想:看齊燕平時的樣子，沒想到她會這么細心。栗飛的心暖暖的，但，栗飛仍弄不明白，齊燕是怎么發現飛機殘骸的呢?栗飛翻開那本書，在第一頁下方的空白處，赫然寫著一行字:栗飛，飛機修好了，怎么樣，你真的不打算讓自己飛起來嗎?栗飛有些感動，媽媽問:“上面寫的是什么?”他轉過臉對媽勢馱兌:“告訴我別再遲到。”栗飛又在撒謊了，他下意識地抬起頭他似乎看到藍天上漂浮著潔白的云，自己那架精致的航模飛機正在天空飛翔，很高、很高……“飛燕號”飛起來了一個星期后，栗飛順利地加入了校航模小組，并且參照齊燕送他的書又重新制作了一架航模飛機，取名·“飛燕號”，因為栗飛覺得這應該是他們共同努力的結果。架飛也從齊燕的口中得知，原來那架扔在樓梯底下的飛機殘骸是她在一次大掃除中發現的。幾天后，在學校的航模表演中，“飛燕號”成功地飛上了藍天，而且是最高的一個。栗飛的心情也像“飛燕號”一樣飛揚起來了，親飛對自己說:這次我真的飛起來了。栗飛此后再也沒有遲到，他變得開朗了許多，課間經常與同學們大侃航模，成績也提高了許多。齊燕有些摸不到頭腦地想:奇怪!我本想讓他重新飛起來，沒想到連口吃的毛病也改了，奇怪!奇怪!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