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號蠑螈-中篇故事
1。設(shè)局
整條街被陰郁籠罩著,行人的步子也不敢太急,生怕不小心打破了這山雨欲來的寧靜。
生意冷清的七寶樓,卻迎來了熱鬧。沈清寰微微按住腰間的槍,并對身邊幾個訓(xùn)練有素的手下打了個手勢,進入高度戒備狀態(tài)。屋檐上的雨點滑落下來,滴成細(xì)細(xì)的小串,化在制服帽子上,肩膀上,沒濺起丁點水花。
沈清寰一行人埋伏在七寶樓的后面,他的眼睛牢牢盯著二樓的窗戶,連只蒼蠅都不想放飛出去。他之前早已偵查過,對這里的地形爛熟于心,正面埋伏了人,側(cè)面則是需要重點蹲守的,想必發(fā)覺身份暴露,那“小老鼠”也不敢光明正大地離開。
雖然隸屬同枝,但近年來情報處和暗殺隊越發(fā)水火不容,情報處頻頻出新動作,行事高調(diào),免不得引起一些妒忌和猜疑,暗殺隊也將對準(zhǔn)敵人的槍口悄悄轉(zhuǎn)向了他們。
情報處和暗殺隊如今只剩下了表面和氣,巴不得滅掉對方,互相安插的釘子也越來越多。
連處長都說,暗殺隊還是有些能人的,情報處的好幾次小規(guī)模行動都被對方識破,幾個弟兄死得不明不白,還險些誤了大事。而自己這邊,卻始終查不著、抓不到、拔不出最深的釘子。
最后,處長將拔釘子這項艱巨的任務(wù)交給了沈清寰,也許是出于信任,或者不信任,誰知道呢,處長就是個老狐貍,可沈清寰卻時刻不敢懈怠。
經(jīng)過不眠不休的親自調(diào)查,沈清寰找到了情報處之前沒注意到的死角,得到了一條重要線索——七寶樓的店小二,那個十五六歲、很會來事兒的男孩玉虎,是暗殺隊的線人。
準(zhǔn)確地說,只是個傳遞情報的線人,在人來人往的酒樓里當(dāng)?shù)晷《@個身份可謂是絕妙的掩護,雖然他只是小老鼠,不是高級成員,但他一定知道與他單線聯(lián)系的上線的真實身份。
抓住了他,就是拔出了他的上線“蠑螈”。
沈清寰是情報處的行動隊長,沾了處長一門遠(yuǎn)親,出身正統(tǒng),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見過大世面,也是李科長一手培養(yǎng)出來的得意門生,更是審訊能手,在情報處也是個人物。大家都說,處長快要退了,而沈清寰沈隊長無疑是最合適接任的人選。
可現(xiàn)在,哪怕已經(jīng)撒下了天羅地網(wǎng),收網(wǎng)時,他還是有些憂慮。他性格沉穩(wěn),心思內(nèi)斂,并不是急功近利之人,他總感覺,今天的抓捕行動有些不對。
時辰已到,幾聲槍聲響起,接著,幾個先鋒高調(diào)地從七寶樓的正門闖了進去,一時炸開了鍋,驚叫、怒罵、哀號不絕于耳。
“噔噔噔噔……”的上樓聲傳來的瞬間,沈清寰一直盯著的那扇窗戶從里面被人推開了,一個人影“嗖”地一聲跳了下來,在地上滾了兩翻,立刻爬起來準(zhǔn)備逃走,靈活得像只猴子。可沈清寰早已封鎖了他全部逃跑路線,一擺手,帶頭沖出,三兩下就將其制服。
玉虎只是個男孩,面容清秀,比同齡孩子還瘦弱些,盡管死命掙扎,但制服他沒多大難度。這孩子挨了幾下拳腳,終于不甘心地放棄了抵抗,只是兇狠地瞪著沈清寰,還當(dāng)眾罵了兩聲“走狗”。
沈清寰淡淡一笑,他松開男孩,慢慢向后退了兩步,一記飛腿踹向玉虎的臉,那孩子立刻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再沒動過。周圍的弟兄們嘴上發(fā)出見怪不怪的嘲笑,行動卻不慢,一晃已將男孩拖進了車?yán)铩?br/>
車子發(fā)動的一瞬間,沈清寰跟著一顫,卻意識到了剛剛內(nèi)心忐忑的源頭,到底是高估了對手,還是低估了自己?這抓捕行動,有些太順利了。
無論如何,“小老鼠”的落網(wǎng),才預(yù)示著情報處和暗殺隊的較量,初見分曉。和“蠑螈”的對決,也已經(jīng)不遠(yuǎn)。
2。向死而生
陽光微醺,一路走來,渾身已經(jīng)冷透了。林闕緊了緊風(fēng)衣,他的工作是每天巡視暗殺隊的聯(lián)絡(luò)點,常青樹戲院,是最后一個。
他們的工作也是“演戲”,不輸那些戲臺上的角兒。每個聯(lián)絡(luò)只安排一兩個自己人,都是單線聯(lián)系,減少他人暴露的危險,若是被抓,沒有人會來營救,立刻自裁是最好的選擇,否則也會被組織解決掉。這就是暗殺隊,孤獨,果斷,向死而生。
但林闕可能有些特殊,他在暗殺隊身兼兩職,表面上只是個巡視聯(lián)絡(luò)點的走卒,實際上,他掌握著整個暗殺隊的命運。
戲院里有一對兒姐妹,溫柔端莊的姐姐漱媛和美艷動人的妹妹漱玉。一樓是大廳,二樓則是貴賓間,漱媛平時就在樓梯拐角,支起一張小桌子賣瓜子水果和香煙,漱玉則給貴賓間的客人唱曲兒。前些天,漱玉被一個姓鄭的生意人收了的姨太太,這個鄭老板是情報處處長的親弟弟。
如果漱媛把香煙壓在瓜子上,就代表一切正常。如果放一堆瓜子皮,就表示事情有變。盡管巡視很辛苦,但林闕很喜歡來這里,他總是忍不住和她多講幾句話,再看她羞澀地笑。
他沒放松警惕,剛得到消息,七寶樓的玉虎被情報處抓了,又不知會牽扯出多少人,希望玉虎明白該怎么做。就算做最壞的打算,玉虎出事是半個時辰前,事情應(yīng)該不至于這么快蔓延。
但有份行動方案他必須取走,銷毀。這是他們的規(guī)定,一旦有人出事,近期內(nèi)的所有行動必須取消,為了保住更多人。
最新的行動方案,就藏在戲院二樓的雜物間里。
今天戲院里的人不多,一樓的大廳只有幾個喝茶聊天的老人,戲還沒開場。他踏上樓梯,見漱媛安靜地坐著,神色如常,桌子上沒有瓜子皮。
林闕放下心來,走近她,說:“樓上還有包間嗎?”
“今天是鄭老板四姨太的生日,包了場,帶了些人來慶祝,先生就別去了。”漱媛遞了一包香煙給他,眼波流轉(zhuǎn)。
“那我要去道聲賀再走。”
他擺擺手,道了聲謝。這個四姨太就是漱媛的妹妹漱玉,今天也的的確確是她的生日。達(dá)官貴人們經(jīng)常來二樓貴賓間包場,鄭老板在場的話,情報處處長派些手下來保護也很正常。
林闕猶豫了一下,想到那份方案,還是上了樓,一轉(zhuǎn)身,漱媛給了他一個擔(dān)憂的眼神。
整個二樓的包間里,都傳來歡歌笑語,最大的一間里,鄭老板摟著幾個美人,和幾個生意伙伴喝酒,卻不見他的四姨太漱玉。鄭處長為他的弟弟也派來了二十幾個人,守在各個包間的門口做排場。
一派迷醉的氛圍。
林闕走到雜物間,拿到文件,拆開看了一眼,有些震驚……他掏出火機,點燃了文件一角,卻聽到了腳步聲,那些守衛(wèi)將雜物間團團圍住,狹窄的門口只能站兩個人,他們的槍口正對著他。
“不許動,把文件交出來!”
原來這些人剛才沒動手,是為了等自己拿到文件。情報處下了血本,連處長的親弟弟都可以拿來做誘餌。
今天做壽的“主角”漱玉卻不在這里,那只能說明她被人控制了,或者是,事先就知情……無論如何,她們姐妹二人的身份已經(jīng)暴露了。
一瞬間,林闕想了很多,但行動卻不慢,像演練了很多遍,他迅速將文件扔進垃圾桶,把桌子掀到空中,自己滾到了門旁邊,動作一氣呵成。他對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雜物間很大,門很窄,掩體又多,他們?nèi)硕啵膊豢赡芤淮稳珱_進來,他摸出兩把武器,冰涼的觸感讓他冷靜不少。
燒成灰的文件,在垃圾桶里成了真正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