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北上廣的繁華和辛苦里,是我的存在主義-成長
因為一段特不靠譜的愛情,我迷迷糊糊來到北京,剛能自力更生,愛情便無疾而終。我像個誤入敵國的孤家寡人,每晚焦慮得睡不著覺,偏偏在該起床的時候睡得最香,電光石火一瞬間清醒,以推土機般的速度,摧枯拉朽沖出門去,像一顆子彈,打進“祖國的心臟”。
搬進新租的房子,客廳積滿雜物,旁邊是一只談夢想都太奢侈的綠沙發,堆滿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我滿頭大汗地將不用的舊桌搬出來,隔壁探出一張敷了面膜的小臉,熱情地指揮我輾轉騰挪,卻偏偏不肯放棄一紙箱塑料瓶。“那個得留著,還能賣廢品呢。”我看著再無立錐之地的客廳,果斷把紙箱丟到走廊,大聲說:“相信我,這賣不了幾個錢。”面膜姑娘沉默半晌,默默地關上了門。
時間一長,我發現面膜姑娘生活能力非同凡響。她有著一份高薪光鮮的工作,卻饒有興致地在攤上淘鞋子和衣服,用著最便宜的護膚品,也保證每天干干凈凈,光彩照人。她從來不買速食,每天晚上要炒一個肉菜,安心地吃完之后,再認真洗菜切肉,準備第二天的午餐,整個過程充滿儀式感,在饑一頓飽一頓的我看來,賢良淑德得令人發指。
周日早晨,跟面膜姑娘打聲招呼,便獨自去爬山,傍晚下山,兩個小時的歸程,腿已經被凍成棒冰,饑腸轆轆地挨進家門,迎面就看見面膜姑娘守在熱氣騰騰的廚房前,“我們就等你回來下面條呢,怎么這么晚?我和小張猜你準是迷路了。”小張是我們的另一個鄰居,做得一手山西好面,在旁邊靦腆地笑著,砧板上摞著切得細細的姜絲蔥花和肉末蔬菜,鍋里的水被火苗舔得跳蕩起來。
那碗面,跟家的味道簡直一模一樣。
跟面膜姑娘熟了以后,便每天跟她混吃混喝。
托她的福,我跟周圍賣水果的大叔,賣蔬菜的阿嬸,都熟得渾如一家。
跟著她,我也日漸活得安然自得。
我疑惑她賺那么多,為何卻活得這么省,原來年紀輕輕的她,早在北京買了套房,每個月獨立還高額房貸。
“何必活得這么苦?其實如果在家鄉,以你的實力,早過上‘富二代’的生活了。”
“我并不覺得苦啊,家鄉他鄉,在哪都能生根發芽,北京有意思的地方比較多。”
她給我放了一首歌,歐弟溫柔地唱:想歸想,路走了一半怎么能不走完。
面膜姑娘像一只鬧鐘,每天踢踢踏踏地告訴我,不能懶,懶是蛀蟲,會讓生活布滿甜蜜的漏洞。她在十平方米不到的隔斷間里,每天活得像在自己家一樣從容自在,面膜姑娘告訴我,就算誤入京城,只要努力一樣可以活得很好,把他鄉活成故鄉。
休息日的時候,她帶我夜走長安街,把酒話故人,我們一起看芭蕾舞劇《吉賽爾》,聽京劇《鎖麟囊》,去朝陽公園,就著婆娑樹影,聽她用口琴吹唯一會的曲子《友誼地久天長》,慢慢感受這座城市,不經意間流露的溫情。這種豐富,是生活在三線四線的人們難以體會到的幸福。也只有在北上廣的繁華和辛苦里,才能激發出面膜姑娘們強大而精彩的生命能量。
人人都說北上廣這樣的大都市,好似圍城,里面的人騷動著想出去,外邊的人有恃無恐地想進來,人人怕走錯路,歸錯途,然而既然本不知“歸途”何在,又何必怕迷路?誤打誤撞進北京這樣的圍城,終日思考著該出去還是該留下,卻忘了最該努力活好的當下。
沒有華燈,也可以在這個世界的路邊攤吃一碗月亮,這前半生未算趕,何妨迷路看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