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一個人,要像山川愛河流-情感
·2726級別臺階·
秋天的時候,黃有亮去了北京。唐茜心里,像缺了個角。
每天下班后,她喜歡坐在公交車的最后一排,看窗外的街燈在某個瞬間齊刷刷地亮起來。因著那點橘黃色的暖意,仿佛黃有亮還在身邊。
說起來,他倆的分手有些潦草。唐茜想讓黃有亮繼續(xù)讀博,他卻不聲不響地簽了外企。大吵一架后,三年的感情,gameover。
直到這座城市下起第一場雪,這個男人也沒回來找她。
唐茜很想看得淡一些,可心底那點明晃晃的失落,完全找不到出口。當(dāng)初愛情來的時候,連身邊的塵埃都閃著光。愛情走了,甚至都沒有告訴她原因。閨密說,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可唐茜硬要和自己死磕,她將自己困在死角里,不肯走出來。
失戀后,唐茜開始跑步。她的男神金城武,在《重慶森林》里說過一段很酷的話:跑步可以將身體里的水分蒸發(fā)掉,讓我不那么容易流淚,我怎么可以流淚?
唐茜也想做個很酷的女人。那些日子,她天天在朋友圈曬跑步成果。有人慫恿她,干脆去跑馬拉松吧。
十月的上海,天氣好得讓人想要在陽光里跳舞。比賽那天,唐茜一大早趕第一班地鐵去了環(huán)球金融中心。100層,474米高度,2726級臺階,傳說中的“垂直天空馬拉松”,數(shù)據(jù)聽起來有些嚇人。
可當(dāng)唐茜終于站在世界最高觀光廳的時候,沒來由地就紅了眼眶,她還是會不可遏制地想念黃有亮。比起對何冬的愛而不得,這個男人曾讓她觸摸過幸福,暢想過將來,可最終,她卻被告知:將來,只有她一個人。
·黃昏里的蘭州拉面·
認(rèn)識黃有亮的時候,唐茜喜歡的人,是何冬。
微博上有段子說,暗戀一個人的感覺,就像對方是信號很強的WiFi,你卻沒有密碼。唐茜看到這句話時,趴在電腦前,哭得像個小孩。她不僅沒有何冬的密碼,連信號都若隱若現(xiàn)。
何冬是那種優(yōu)秀得有些過分的男生。只不過年長唐茜三歲,卻像是比她大了一個年輪,完全沒有那種年少輕狂的突兀感。很多時候,唐茜覺得自己喜歡何冬,就是一個必然事件。那樣耀眼的少年,誰會不喜歡?
他們兩家門對門住在愚園路逼仄的弄堂,漫長的青春時光里,唐茜的心里眼里,全是何冬,看不到除他之外的任何男生。那時,她以為有些東西不說,就永遠不會消失。
可是,唐茜讀大四那年,何冬已經(jīng)拿著復(fù)旦大學(xué)的碩士文憑,飛往太平洋彼岸讀博。這樣的語境里,她慌慌張張地說了藏在心里好多年的那句“我喜歡你”。
就連“拒絕”這件事,何冬也做得紳士又漂亮。他以鄰家大哥哥的語調(diào),繞過了這份喜歡,一點沒讓唐茜難堪。
何冬出國后,唐茜常常從學(xué)校搭一小時地鐵,去復(fù)旦大學(xué)的校外吃一碗蘭州拉面。倒不是面有多好吃,僅僅是因為何冬帶她去過。閨密說她矯情,唐茜卻覺得自己需要一個儀式,來告別這場漫長的暗戀。
冬天的黃昏,暮色一點點覆蓋過來,唐茜在拉面館遇到了黃有亮。
·心里像被潑了一杯溫?zé)岬呐D?middot;
黃有亮長著一張方方正正的臉,大眼睛,塌鼻子,看起來憨厚可愛。面館擁擠的人群里,唐茜幾乎沒有任何防備地坐在他對面。
不記得是誰先開的口,只不過是一碗面的工夫,唐茜就被這個男生逗得笑出了聲。何冬走后,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開懷大笑過了。黃有亮仿佛有一種魔力,以至于從面館出來,他說“要不要去校園走走”時,唐茜毫不猶豫地跟在了他身后。
那會兒夜色已晚,校園里燈影綽綽,像午夜的電影。每當(dāng)唐茜的記憶回到這個點,心里總是有綿長美好的溫柔。他們哪里像是第一次見面,分明就是失散后又重逢的老友。說話的措辭,又簡單又圓潤,一字一句,緩慢柔軟得如同一部干凈的文藝片。
十點,黃有亮送她到地鐵口,很認(rèn)真地看著她,輕柔地說,真的很好奇,你那小腦袋瓜都裝了些什么。下次過來,記得打電話給我。
那點小小的霸道,讓唐茜有些愣神。而他剛才說話的語調(diào),總覺得似曾相識。末班地鐵里,唐茜腦光一閃,突然想起來,是《簡·愛》里的羅切斯特對簡·愛說過相同的話:“你那小腦袋瓜,到底裝的什么?”
想到黃有亮那溫柔的語調(diào),唐茜心里像是被潑了一杯溫?zé)岬呐D獭?br/>
之后,便常常見面。一開始,唐茜以為自己只是需要一個人,來緩解何冬帶來的憂傷。時間一久,這個叫黃有亮的男生,便慵慵懶懶地住在心頭,趕都趕不走了。
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
《yesorno》里的媽媽說,如果你喜歡一個人,就像有千百只蝴蝶在心中起舞。唐茜對照內(nèi)心,感覺自己也許正在開始人生當(dāng)中,第一場真正的戀愛。
·心甘情愿是件要命的事·
和黃有亮三年的戀愛,談得四平八穩(wěn)。他是那種讓她相信,會一輩子在一起的男生。
這是一種內(nèi)心的篤定,雖然這份篤定里,少了一點心甘情愿。
那個叫何冬的少年,到底還是在唐茜心里留下過痕跡。譬如喜歡黃有亮,有那么十分之一的原因,是他笑起來的樣子,與何冬有三分像。譬如黃有亮與何冬在同一所大學(xué)念研究生,且前途光明。只要她動動手,黃有亮也許就是另一個何冬。
第一次帶黃有亮去見閨密時,唐茜特意去商場幫他換了一身新裝。后來,閨密私下里問她,為什么黃有亮從頭到腳,都是何冬的style?
唐茜被這句話問得噎住了。
何冬像是一個模型,框定了她的審美。不過,黃有亮好像并不介意,至少表面看起來,他一直在積極配合唐茜的喜好。而唐茜的喜好里,都是何冬的影子。
在唐茜的計劃里,黃有亮一定要讀博。哪怕不出國也沒關(guān)系,讀本校也行,她喜歡的,就是這種優(yōu)秀的男生。但她沒想到,在這件事上,黃有亮明確地拒絕,不肯做出讓步,甚至他簽的公司也遠在北京。他似乎鉚足了勁,要跟她撇清關(guān)系。
可她明明是愛他的呀,她只是從小到大,喜歡了另一個男生太久,便下意識地以為,男人就該穿那樣的衣服,做那樣的表情,有那樣的學(xué)歷。
這些,讓她在與黃有亮的愛情里,少了一點心甘情愿。也讓她在兩人相處中,習(xí)慣以何冬為模板,企圖塑造一個全新的黃有亮。
·五分錢硬幣·
跑完那場馬拉松之后,唐茜有過無數(shù)次想去北京找黃有亮的沖動。可一直拖到光棍節(jié),她還是一個人。
光棍節(jié)那天,唐茜將購物車?yán)锏臇|西一次性付了款。待收貨的數(shù)字變成“26”時,她心情大好。就在這時,qq上彈出一條“失戀展”的新聞。
打開網(wǎng)頁后,唐茜睡意全無。那條新聞配的圖片,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兩枚五分錢硬幣。上面分別印有她和黃有亮的出生年份,1987和1986。黃有亮憑什么將它們放到失戀展?
她很想找黃有亮大吵一架,奈何從分手那天起,她就抹去了有關(guān)他的所有聯(lián)絡(luò)方式。
第二天,唐茜顧不得要和客戶簽個大單,一大早就趕去了環(huán)球港。她在那兒,不僅見到那兩枚硬幣,還見到失戀展的負(fù)責(zé)人——黃有亮。
穿得光鮮亮麗的唐茜,在人群里,哭得像個小傻瓜。黃有亮笑容溫柔地看著她,仿佛一切勝券在握地說:“就知道你會來,但沒想到這么快。”
唐茜哭得更厲害,她攥著拳頭,一下下打在黃有亮身上。顧不得那么多人在場,黃有亮將她摟進懷里,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你現(xiàn)在能夠確定,愛的人是我嗎?”
懷里的姑娘,頭點得像是雞啄米。她當(dāng)然愛他,只不過表達愛的方式,出了一點偏差。
其實,黃有亮不在的這段日子,她見過從美國回來探親的何冬。何冬沒有變丑沒有變胖,甚至沾了點洋氣之后的他,更加養(yǎng)眼和帥氣。但奇怪的是,唐茜那顆心,平靜得讓她有些懷疑,自己當(dāng)年是不是真的喜歡過這個少年。
《致青春》里,鄭薇說,愛一個人,要像愛山川愛河流。她當(dāng)時感動得稀里嘩啦,可是,和黃有亮在一起的日子,她愛他,卻總想改變他。
還好,這個世界上,相逢的人總會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