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戀”的殺傷力-校園故事
我的童年和青少年時期是在北大荒度過的。初三下學期,我的成績躍居全班第一,位居第二的是我們班的班長,叫馮征陽。說老實話,馮征陽要比我聰明,他的物理成績始終比我好。
我的物理成績一直不理想,個別有難度的題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我想到了馮征陽。我把不會的題寫在紙條上,趁別人不注意時夾在他的書里,因為那時男生和女生是絕對不說話的。
馮征陽平日寫字很草,為此老師經常批評他,但他為我解答難題時,字卻寫得十分工整,解題步驟也寫得很詳細。我經常看見他利用上課時間,冒著被老師批評的危險,埋著頭專心致志地為我解答難題。
一天早晨,我走進教室,發現同學們沒有坐在座位上,而是圍著黑板好奇地看,并興奮地說著什么。原來,黑板上貼著一張紙,紙上畫著兩只羊,旁邊寫著:公羊愛母羊,馮征陽愛張鈺揚(我叫張鈺揚)。我氣憤極了,沖上去把那張紙撕得粉碎。
“真是的,敢做怎么不敢當呢1一位女同學說。
“看她那清高的樣子,平日對咱哥們兒瞟都不瞟一眼,原來思想這么骯臟1一位男同學說。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那時,“早戀”一詞的殺傷力,和現在的“吸毒”差不多。
很快,這件事被初三其他班級的同學知道了。每日我上學、放學、課間路過其他班的時候,教室門口聚集的男同學就會大聲喊:“母羊出來了,公羊哪去了?”
我寢食不安,度日如年,除了上學、放學,再也不到走廊上去。我是學習委員,每日必送的作業,都由好朋友替我代勞。
一天,始終保持沉默的馮征陽被激怒了,他從教室后邊拎起一把水跡未干的拖把,沖著那幫男生劈頭蓋臉地打過去,其中一人的頭上被打出了大包。那小子糾集了他班上的一伙男生,在放學的時候打馮征陽。馮征陽在班里也很有號召力,便組織我們班的一群男生和他們對打。
一時間,狼煙四起,班無寧日。終于,一日放學后,班主任把我和馮征陽叫到辦公室,沒容我們說什么,便指著我倆大聲說:“你們兩個一個是班長,一個是學習委員,怎么就不讓我省心呢?早戀不說,還打群架1
“聽說,你倆還在一起照了相。把照片交出來,我先代你們保管。”班主任繼續說。
我和馮征陽目瞪口呆。
對于我們的解釋,班主任根本不相信。馮征陽火了,對班主任說:“真是豈有此理!你聽誰說的?我找他算賬去1
因為馮征陽“認罪”態度不好,班主任把馮征陽和我“早戀”的事通知了馮征陽的家長。從那天起,一直到中考結束,我再沒看見過馮征陽。我也做出了一生中最錯誤的選擇:報考“小中專”!因為可以到外地上。那一年我的中考成績是全班第一,比第二名高出100多分。
很快,我拿到了錄取通知書。到師范學校報到的那一天,在我乘坐的那輛中巴車上,我見到了馮征陽,他竟是那輛中巴的司機!馮征陽告訴我,他沒有參加中考,班主任找我們談完話之后,他突然對學習不感興趣了,學了開車?,F在他跟父親一起經營這輛中巴,雖然累了點,但每天都有可觀的收入。
馮征陽和我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羞澀的。他告訴父親,不要收我的錢。下車的時候,馮征陽沖我揮手。望著他疲倦的樣子,在轉頭的那一瞬間,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那一年他才17歲。
“小中專”畢業后,20歲的我離開北大荒,到山東做了一名教師。整整20年過去了,這期間,我會經常想到馮征陽,惋惜他被生硬地改寫了的人生。人是脆弱的,尤其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孩子。同學的一場惡作劇,老師的一次誤解,甚至于一個并無惡意的玩笑,都可能改變一個人的一生……